开屏深读 | 勐腊边境防疫归来,在隔离酒店,民兵小董跑了个半程马拉松
开屏新闻2021-12-25 14:03

开屏新闻记者  晋娜

编辑  胡巍


11月份的勐腊已入冬,但气温依旧有二十五六度。关累港某处疫情防控堵卡点,缓缓停下一辆小轿车。旁边站着志愿民兵董宇峰,在查验了云南健康码、大数据行程码和平安版纳二维码后,小车被顺利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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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执勤点工作的董宇峰

11月27日,志愿者董宇峰刚完成了他为期60天的第二次边境疫情防控任务。在执勤的堵卡点附近宾馆就地隔离14天后,他和战友们回到昆明,并继续接受统一的集中隔离。

12月16日 ,在昆明没有空调的酒店隔离房间中,董宇峰感到一丝丝寒意。为了取暖,他开始在房间内慢跑,1公里、2公里、3公里……就这样,在30平方米的房间里,董宇峰整整跑了21公里,完成了一个半程马拉松。

12月22日,董宇峰彻底结束隔离之后,他作为防疫志愿民兵一员,接受开屏新闻记者专访,讲述了边境防疫一线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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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边境防疫之前我是专职户外徒步领队

36岁的董宇峰,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边境防疫的民兵志愿者,但2020年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

2019年底,刚辞职离开金融行业的董宇峰经朋友推荐,加入了AA户外运动俱乐部,成为一名专职户外徒步领队。得到这份工作,和他喜欢跑马拉松有关,也因为他从小就喜欢旅游和拍照。此前他曾作为一名背包客,用半年时间环游了中国。

2019年12月,董宇峰成为户外领队的第一个任务,是带领30多名队员参加北纬21°勐腊热带雨林越野赛。两天的比赛,董宇峰带着队员走过望天树的热带雨林,也跨境到磨丁的老挝小村庄徒步。“这是一个跨境又跨年的比赛,除了穿越热带雨林,还有跨年晚会。几百人一起放孔明灯,很壮观,也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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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孔明灯的董宇峰

2020年1月,从勐腊回昆的董宇峰开始了他徒步领队的各项工作,组织并接待了接下来春节的各种徒步活动报名,并为即将开启的各项活动做着准备。“大年三十,我在玉溪和家人团圆,一起过除夕的前一晚,吃饭的过程中,我收到了俱乐部通知:取消初一徒步穿越高黎贡山的活动。”

在春节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董宇峰收到公司通知:延长假期,在家办公。一直到四月,全国有序复工复产,他才重新开始带队户外徒步的工作。“因为疫情原因影响了绝大部分的旅游行业,省内游也遭到重创,而为期1至2天的户外运动徒步成为大部分热爱户外运动,且不受公司约束可以自由行动的户外运动爱好者,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公司订单略有增长,昆明市周边的户外运动一日游颇受欢迎。”慢慢的,随着国内的疫情得到控制,董宇峰的工作也逐渐趋于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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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宇峰带队参加勐腊热带雨林越野赛

好景不长,10月上旬,董宇峰的父亲意外摔断了左臂。作为家中独子,董宇峰做出选择,回家照顾父亲,并决定转为业余领队。“业余领队没有固定收入,这是我当时所焦虑的。”

大学毕业后,董宇峰参加过五六次的公务员考试,希望能进入气象局工作,但都没有通过。“我的父母在普洱气象局工作了几十年,受他们影响,我大学在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学习气象学专业。但后来没有从事气象工作,觉得很遗憾。”

董宇峰在大学担任学生会干部时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2020年下半年,他所在的社区动员招收民兵,“我想着暂时没工作,就去报名了。”随后,他成了昆明市西山区福海街道采莲社区党委委员和志愿民兵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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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征:防疫,又防电信诈骗

西双版纳州与老挝、缅甸接壤,边境线长达966.3公里,多地段无天然屏障阻隔,非法通道、便道、小道较多,疫情防控压力可见一斑。

2021年年关时节,考虑到当地政府公务员和村民长期守边防疫,所以全省抽调社区志愿民兵去支援前线。曾经做过户外领队,有野外生存技能和经验的董宇峰,被推荐参与守边防疫工作。

2021年1月12日集结动员,董宇峰和福海街道10个民兵代表一起参加西山区对口支援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边境疫情防控民兵出征动员会,并和全省各地的100多名志愿民兵前往勐腊,成为边境防疫大军的一员。

2020年以来,勐腊县就开始了启动全民参与筑牢边境疫情防控网的工作:党政军警民联合驻守主要通道和卡点,民兵和突击队在驻村干部的带领下把守在高山密林的边界线上,村民家家户户轮流值守村寨道路……“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去出个力,替换长期坚守在勐腊一线的防疫人员,让他们有喘息的时间。我最初工作的地方叫磨憨,是中老两国间唯一的国家级口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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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宇峰与磨憨口岸的合影

刚刚达到磨憨口岸,董宇峰就领到了任务。“简单说,我的工作就是和当地警务人员一起轮值,以保证24小时内均有人值守隔离酒店,以及酒店内正常入境人员的日常维稳。刚到的时候,磨憨的隔离舱还在建设,所以当时正常入境的人员都是在酒店进行集中隔离,我们会在晚上按照名单接收和运送。”

人员入境通常是晚上,每当他们抵达酒店,董宇峰要穿上防护服登记信息,查验他们的二维码。“工作和‘保安’很像,简单重复,但必不可少。防止隔离人员擅自离开酒店,也是我们重要的工作。”

后来,董宇峰又被调到勐腊的隔离酒店。

疫情暴发后的三个月内,勐腊县快速启用集中隔离酒店46家,集中隔离人员3589人。“随着入境人员的增多,勐腊的隔离酒店也随处可见。除了正常入境的人员隔离在这儿,也隔离偷渡人员。”

随着疫情的变化,勐腊县从防疫后方变成前沿。“外防输入、内管网格、严防境外输入”,从磨丁的一线救治隔离到勐腊的隔离酒店,三线作战的要求都落到实处。“勐腊真的很安全,口岸是第一道防线,所有的感染病例在那里治愈后才能入境。”在防疫的日子里,董宇峰最大的感受却是满满安全感。他曾眼见着一个又黑又瘦、精神虚脱的偷渡人员,不到半个月就精神见好,人也长胖了。

2021年2月初,董宇峰的岗位再次进行调整,前往勐仑驻守防疫卡点,排查偷渡客和电信诈骗人员。

防疫以来,在勐腊县长达740多公里的边境线和纵深区域,设置了487个防控卡点,日均发动群防群治力量3869人,是截住电信网络诈骗的重要防线。仅今年十月国庆假期,就查获偷越国(边)境人员347起399人,均为中国籍人员入境,其中刑事立案12起41人,行政处罚335起358人(投案自首150人),极大震慑了跨境违法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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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执勤点工作的董宇峰

某天下午,一对夫妻乘车进入了勐仑服务区卡点,董宇峰像往常一样进行排查。在查看两人的行动轨迹时,董宇峰对他们的身份产生怀疑。“你们在国内住哪里?有工作吗?”听到提问,两人眼神躲闪,言语支支吾吾。董宇峰和战友一个眼神交流后,随即把两人交由卡点当值警察盘问。半小时后,这对夫妇被警察带走,当晚就因涉嫌电信网络诈骗接受隔离审讯。

2021年3月底,董宇峰顺利完成80天的边境防疫工作,回到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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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出征,同雨林小黑虫作斗争

回到昆明,董宇峰休息了一阵便开始找工作。

一封封简历寄出,得到的复试通知却不多。董宇峰深感找工作的艰难:“我已经超过35岁了,参加公务员考试肯定不行,而企业招聘也有年龄限制。”

2021年7月底,董宇峰找到一份网络销售的工作,不需要坐班,工作时间灵活。但由于云南边境防控疫情的压力增大,社区又要抽调志愿民兵支援前线,董宇峰毫不犹豫,再次报名。

这一次,董宇峰被分到勐腊县关累港。关累港位于中国云南省西双版纳州勐腊县西南部的澜沧江畔,是中南半岛腹地和东南亚诸国经湄公河进入我国的第一码头。董宇峰的岗位责任是轮值查车,既防偷渡的人和车进来,也防国内的偷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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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执勤点工作的董宇峰

在这里,董宇峰最难忘雨林里的一种虫子,被当地人称作“小黑虫”。“很小,蚊帐根本防不住,一钻进来,所有人都会被咬。被咬位置的肌肉变硬,扩散后会很痒,薄荷膏、止痒膏、紫草膏都试过,但没有效果,最后只能靠身体自行吸收消解。小黑虫咬一口,能疼一个星期,疤痕能留两个月,现在我身上都还有。”防疫期间,和“小黑虫”作战成为董宇峰和战友们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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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宇峰手臂上被小黑虫叮咬留下的印记

在关累港工作期间,董宇峰和战友们参加过一次特别的主题党日活动。

丰沛的雨水和炎热的气候,让湄公河两岸的杂草飞长。“湄公河第一哨”石碑旁边的杂草尤为旺盛,需要定期清理和修剪。第一哨设立于湄公河惨案发生之后,是中老缅泰四国启动联合巡逻执法以来,由云南省边防总队水上支队一大队摩托艇中队负责驻守的警务站。警务站位于中老缅1号界桩澜沧江—湄公河上游两公里处的旱泉滩,是东南亚邻国沿湄公河进入我国的第一个哨所,肩负着驻守水上国门、保障航运安全的神圣使命。

湄公河第一哨依山而建,周围被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所环绕,在江面遥望哨所,感到大气磅礴。哨所与外界不通路、不通水、不通电视,一排活动板材修建的营房经常需要修补,常年近40度的高温烤得让人难受,生活所需全靠每周一次的船运补给。中队以班为单位,一天24小时执勤,由全副武装的8位战士合作完成,平均每人每天执勤2次,每月轮流换防1次。“早上听鸟鸣,下午看猴斗;白天望江涛,夜晚数星星;与蛇共武,和鼠同欢”,这是官兵们的日常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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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红油漆涂刷“湄公河第一哨”

“我们来这里专门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儿,把石碑上‘湄公河第一哨’六个大字用红油漆涂刷,旁边的国旗警徽也刷新。鲜艳的国旗和警徽在阳光格外耀眼。”回忆时,董宇峰显得很激动。他说,看到中国的船只行驶在湄公河上,自豪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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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艳的“湄公河第一哨”

董宇峰经常站在船上哼唱《军港之夜》,熟悉的旋律让他有了一些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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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隔离房间里跑了个半程马拉松

今年12月,董宇峰结束了第二次边境任务。在关累港换防就地隔离14天后,他和战友们回到昆明,并继续接受隔离。

“今天体温正常,十分钟后进行核酸检测。”在昆明隔离期间,董宇峰做的最多的就是体温测量和核酸检测,还有就是在不到30平米的酒店房间中跑步。

为啥会在房间里跑马拉松?董宇峰说,在去勐腊防疫之前,他是一名专职户外徒步领队,热爱跑步。回到昆明隔离时,正好遇上寒潮降温。隔离酒店不能开中央空调,他每天晚上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电视或看手机。看到一些小伙伴每天跑步发朋友圈,他就心痒了。

2016年董宇峰参加了第一次马拉松比赛,顺利完成半程马拉松。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养成了线上训练以及线上马拉松的习惯。跑马拉松不仅让董宇峰减肥成功,还成为了昆明海鸥跑团的副团长。因为热心肠,海鸥跑团每周的跑步活动基本都是他组织和执行。

12月12日,董宇峰习惯性打开一款运动APP,上合马拉松线上报名的页面跳出来,他毫不犹豫报了名,然后就在隔离酒店的房间里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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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宇峰的半程马拉松完赛证书

30平方米的房间内来回跑,董宇峰没有数跑了多少回合。“一开始有点头晕,五公里以后进入了跑马拉松的状态。中途没有休息,房间里面有水,补给是没有问题的。”1小时49分38秒后,董宇峰完成了室内半程马拉松,还刷新个人最好纪录。对于成绩,董宇峰没有太在意。但是跑完后出了一身大汗,让他心情大好。平均配速5分13秒,董宇峰认为,比室外成绩好的原因是房间里没有风阻,跑得比较轻松。“其实也没什么绝招,就自己听个音乐啊,有节奏地慢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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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宇峰在隔离酒店刷新了自己的马拉松纪录

完成半马后,董宇峰又报名了梅里100挑战赛的线上10公里比赛,同样在隔离房间完成。“和半程马拉松相比,10公里就像是热身。”董宇峰说。

在第二次防疫工作结束前不久,今年36岁的董宇峰迎来了本命年生日。爱热闹的他独自过了生日。“如果是在昆明的话,可能会和一堆人一起过。但是在特殊地方的特殊岗位上,我不想惊动别人,就默默在房间里许了一个愿望,过完了生日。”

他的生日愿望很实在:找到工作,疫情不再肆虐。


校对 龚子芸

编审 邓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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