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屏深读|封新城谈“乡创”:以云南为策源地做“中国乡创”
开屏新闻2022-01-20 17:28

采写  开屏新闻记者 邓建华

编辑  熊丽欣


七年前,《新周刊》创办人封新城辞去总编辑一职来到了云南大理洱源县的凤羽镇,在这里,他开始构筑他的乡土梦。八年时间,他在自己所建的“退步堂”和云南乡土大地上,默默“排版”与“编辑”。八年后,他携自己乡创中国的团队再出发,在中国一座座城市开始了一场场分享之旅。

2022年1月21日,这场关于“空间即媒体 原乡可创洋”的分享会将来到昆明。届时,“乡创中国”几位发起人和读者、市民们将共聚一堂,对谈乡村和城市,畅想当下与未来。

开屏新闻记者专访了“乡创中国”发起人之一封新城,在他的叙述中,他过自己“小而美”的生活,他也因一个老媒体人永续的乡土情怀,希望寻找到人们心中的一个个“凤羽”。

正如他所说:因为可以看到美好的乡村,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然后过自己的生活。这个地方就是凤羽。 

WechatIMG52.jpeg《新周刊》创办人封新城

分割线 丽江、大理在两边,凤羽在中间

从兰州到广州,再出发到云南,对封新城而言,云南是他的第三故乡。这次,他要以云南为基点,一如既往地构筑他的田园梦——开启“空间即媒体 原乡可创洋”的讨论、分享与实践。

此前,知识份子下乡,有人将此定义为“乡建”,政府则称为乡村振兴,封新城则把它归纳为“乡创”——文化创意的上山下乡,或者是发生在乡村的文创。乡村是事情发生的地点,要造时尚绝对不是做样子,本质目的,是要制造生活品质和生活方式的改变。

从2021年12月18日到2022年1月8日,乡创中国团队在重庆、成都、福州和泉州,开启了2021至2022跨年度的四场线下分享会,从城市聊到乡村,从时间媒体聊到空间媒体,分享乡创经验,交流空间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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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会现场

这四场分享会,不乏有趣的故事、诚恳的对话,还有闪烁的金句。所有的分享,都关乎城市和乡村;每一次对谈,都指向当下和未来。

封新城的当下是从2013年开始的。

掌舵《新周刊》时,封新城做过一个专题,封面叫“找个地方躲起来”。而对城市与乡村的思考,贯穿了他作为媒体人的职业生涯。“我希望西方的一些理念在中国也能有所实现,在大方向上我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实验的地方”。

云南被定义为“宜居之都”、“故乡”、“体验之都”等。2013年,云南大理考察时,封新城认识了如今他的合伙人——当地人陈代章,陈给了他一罐凤羽的蜂蜜,“蜂蜜很好,凤羽这个地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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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羽星空谷

这罐蜂蜜,他与凤羽相遇。机缘巧合,他在这里开启了“乡创”实践。

“哪里有山有水,有穷乡僻壤,有古村落,我就到哪里去。”2014年,封新城的“退步堂”在这里开建。

封新城一直记得当年《新周刊》2014年时“软乡村,酷农业”的专题封面,这是他的定义。“离开城市到乡村,投身农业。他们愿意和植物一起生长,经历四季。他们的创意令乡村面貌柔软,他们的新思维让农业酷起来”。

此前,凤羽镇有三万人口,其中两万左右都选择外出打工,但在封新城来这里进行“乡创”之后,这些当地居民可以选择在当地农庄里打工,“我只是建立一个平台,给当地人提供一个就业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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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这么美》剧组在凤羽拍摄

“乡创”之后,很多村民留下来,他们觉得留在家乡工作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把当地一些物资进行深加工,精品包装,有了更好的收入,会让村民们觉得这是一片让他们值得骄傲的土地。

曾经一个村,人去村空,在白族语里叫祷告村,久无人居,断壁残垣,草长荒芜,封新城决定做成一个废墟公园。

“这里还有很多价值还没有被挖掘,它在洱海源头,这里水好,这里是一个微隐居的秘境、是一个桃花源,那它一定有自己独特的地方”。公元1639年的农历三月初一,徐霞客从如今的洱源县城出发,到了凤羽,称它桃花源。今天,封新城想把它做成中国的“濑户内海”,这里的生活,多少年的繁忙与急切,让封新城慢了下来:喝茶、唠嗑、交流、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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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凤羽是他的头等舱:山干净、水干净、人干净。他发现了“让人变小”的大理,他在这里,偃旗息鼓,“小而美”。

他“小隐隐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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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走向世界,世界会走向我们”

但正如封新城的朋友画家叶永青所说,封新城在凤羽,他是退步堂的野心家。

“中国乡创”这一次的出发,是因为封新城“微隐,隐于凤羽”。这是后来他写的一本书,也是他在乡土大地上做实验的开始。

在积累一定实践经验后,《微隐 隐于凤羽》出版。此后,他发现越来越多人开始重视“乡创”,国家有乡村振兴的国策,现在的城市人越来越渴望回归田园,拥抱大自然,“乡创”逐渐成为一种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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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苹果

此后,封新城联系了《新周刊》几个旧部的同事——写作的,做设计的,做公关的,以及云南的朋友一起来做有关“乡创”的杂志,它包含了春夏秋冬四个主题,他把这个作为“乡创中国”的一个表现形式,以后也会用公众号、视频等其他形式陆续表达。

封新城选择凤羽是自然而然之举,封新城说这是他在大地上进行的排版和编辑,一场关于乡创的实验。在《新周刊》时,他说“无中生有,自说自话”;在凤羽,他说“无中生有,自娱自乐”。

经历了传媒江湖20年的盛景和喧嚣,在大理凤羽,封新城把自己的生活也搬到了这里。梳理自己所见识的一些东西,整合一些力量后,他的实验还算成功。八年时间,带领乡亲们做了很多“大地艺术”实践,凤羽逐渐成为大家所熟知的一个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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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新城和低苦艾乐队

这里诞生了一个涵盖了退步堂、天马草堂、白米仓、红房子、稻田剧场、星空谷、大涧古村落、“三个苹果”、“白驹过隙”等大地艺术装置,被封新城谓之“乡而洋”的的目的地。“乡而洋”是封新城的定义:给乡村带去一些先进的、形成鲜明对比的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而这里,也成为封新城众多强大人脉的集合地,许多艺术家、作家、媒体人集结于此,定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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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剧场

2021年底,帝亚吉欧亚洲唯一威士忌酒厂落地凤羽,奠基仪式带来了凤羽“乡而洋”的高光时刻。这实际上也从其他角度来印证了封新城的判断。酒厂建成以后它也会带动周边的很多业态,“大家甚至可以不出国就在这进行英语交流”。

现在,封新城与凤羽当地早已恰如其分的融入。

陈代章是凤羽佛堂村人,白族人,是封新城的合伙人。两人因一罐蜂蜜结缘,之后一直共事。

2016年,陈代章放弃了银行行长职位,以及城里人的生活,回到凤羽,注册了大理千宿文化旅游发展公司,成立了凤羽慢城农业庄园。他承担着一种更重的责任:带领家乡父老一起脱贫致富。

几年时间,两人开始探索以艺术、文创推动乡村振兴的新模式,凤羽正在变成中国最大的露天美术馆。陈代章在封新城朋友们眼里,就是那个回到故乡越来越有成就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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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

当年,陈代章说去做房地产,封新城臭骂他一顿,说如果开发商进来,他就走。

“我不是抱着开发的心态来做这件事,我所经营的规模也不大,我是来做‘乡创’的,我也是来寻找一种全新生活方式的。你不能来到这里,选择一块理想的地,然后再把人赶走,那是开发商的思维,政府在其中也有很重要的作用,开发商是政府引来的,他需要在其中也去做一定的思考。我对当地政府也讲,因地制宜的为凤羽引进开放商,像酒厂啊,它对乡村破坏程度不高,同时也能带动了当地劳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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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羽白米丰收节

在封新城的诗意理想之外,他不乏清醒的认知:“进入的方式非常重要,对土地和传统必须要带着敬畏,你来是要主动融入这个地方,而非傲慢的改变。而更好的生态观、文明和生活习惯的引入,会特别考验人的能力和技巧。外来者和本地人一起学习,一起融合,把创造力激发出来,这才是乡村长久的活力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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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步原来是向前,慢慢做真正的“乡创”

封新城脾气火爆名声在外,说起自己的脾气,“还是一样火爆,但是明显减少了,这么多员工,你不能天天对着农民发火,大自然也有消化我怒气的作用,在这里天天听着鸟叫哪有那么多怒气啊?”,他哈哈大笑。玩笑归玩笑,但是他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慢了下来。因为走进了“宁而远”的乡村:远离喧嚣的城市,走进宁静的乡村。

在退步堂9年时间,如布袋和尚的诗“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封新城的“退步”是既要诗意的回归,田园的充实,也要符合趋势的文旅产业布局。与其说他退到了凤羽,不如说他选择了凤羽,作为他实现大策划梦想的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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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步堂

在凤羽,他倡导的是绿色观念,给当地带去了艺术,希望能建设一种像日本那样的艺术观念,这样也会吸引来自全国、来自世界的艺术人才,“这不是一种地产开发,不是冲着经济去的,那我们和当地政府、村民关系就是和谐的,是相互促进的”。

封新城创造了一个新词:STOP+UP——知停而后升。他说在“退”的同时,精神上必须要保持“升华”。“我们倡导的是先观念,再艺术,最后才是慢慢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做真正的‘乡创’”。

2014年决定来到云南凤羽,封新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非所有的乡村都是适合进行“乡创”的,我需要选择自己心仪的乡村,选择云南是因为它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我之前去台湾、日本看到的那些没有被破坏的东西,在云南都能找到,我选择凤羽这个地方是因为它在苍山的背后,洱海的源头,位处大理与丽江的中间,同时它还是一个古老的白族村落,自然条件不算差,当地居民也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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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步堂

封新城最初来到云南,他对城市感到了厌倦,仅仅是个人的一种尝试,或许也能为他人带来一定的启发。当今天许多人与他提起“凤羽模式”这几个字时,他也乐了。退步原来是向前,“这也是一个传媒人应有的远见,一种预判力,不要把自己的能力放太大,先把自己放小,如果一个人你所提倡的东西你都没有实现时候,你也还有自己的生活,它不是一个轰轰烈烈的运动”。

当一切并没有轰轰烈烈展开的时候,封新城还自己以小而美的生活,如何跟政府打交道、与村民沟通交流,用时间慢慢磨合。

所以,封新城现在慢下来了,但他心里有了“凤羽模式”这个布局,乡创这个布局。“我没有能力去选择政府接下来走哪一步去进行乡村振兴,但我希望通过一些分享会或者媒体平台来进行选择,像在泉州、福州、浙江也有很多民间力量在做。”

1月21日,昆明即将举办分享会,这印证了封新城2010年参加一个演讲时所说的内容,“当时我用《新周刊》来举例,未来多媒体形式的@《新周刊》会大于纸媒时代的《新周刊》;纸质的《新周刊》会是@《新周刊》在融媒体时代下的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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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会落地昆明

曾以《新周刊》打天下的封老爷,与当前自己所做的“乡创中国”,亦是同等概念,它不是靠纸质书的发行和影响力而存在的,而是依靠新媒体、融媒体平台,通过很多线上活动来做“乡创”,呼吁更多人真正下乡,做乡村之子,他以为,正如自己所在的凤羽”,乡愁是可以认知的。

他仍以一个传媒人的敏锐、视角和情怀,在大地这个巨大的调色板上排版、编辑、写作、吟诗。

对话封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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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屏新闻:目前一些乡村呈现“空心”状态,当地村子的原住民很多前往大城市就业,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封新城:这种现象多发生在旅游景区。一些原住民搬走了,很多老人没有像以前一样长寿了,因为城市生活给他们带来了迷惑,他们脱离了之前的原住地,没有了之前宽敞、宁静安详的生活,反而是将自己关到了城墙之中,关在了城里楼道的小房间中。原住民与外来人是剥离开的。

但是在凤羽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在这里原住民与外来人是融合在一起的。我的房子是建在村子边上,我的员工也是当地的村民。这里也有你说到的空村,完全败落掉了,我将它进行了流转,介绍给城里的一些财团或者有艺术追求的人,将它变成一个废墟公园,未来也可以做成艺术馆或者废墟精品酒店。因为这种“空村”既没有文物价值,也没有复建的可能性,我觉得它出现了一种景观的差异性,就有改造的可能,如果是做精品酒店,还可以在周边配以图书馆和美术馆。

开屏新闻:凤羽“乡创”算不算是成功的?

封新城:我所起到的是一个示范作用,可能有一些人在看到我所做的东西以后也开始寻找自己心仪的“乡创”村落。或许很多人都不能像我一样碰到像凤羽这样的地方,像在2013年我向其他人提凤羽这个地方,他们大多都不以为然,但现在我在这里已经做出一定规模后,尤其是一些集团入驻、加大投资之后,他们又觉得我是有眼光、有远见的,这是需要有所舍弃,有一定耐心的才能做好的。

我觉得这也跟社会大趋势有关,有的村子由于交通、气候等等因素破败了,成为了“空村”,很难再延伸村子本身的价值了,那就算了,但是有的村子本身有一定价值,有能留住年轻人,能给他们理想的收入,那年轻人未必会跑的很远。像凤羽现在不但有当地的村民留下来了,甚至有外地人入驻进去,像一些大学生也会过来。还是需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得天时地利人和,有一个发现点在其中。

开屏新闻:有人担心现在的乡村古镇有很多外来人口涌入建设后,会不会变得商业化,失去了乡村原本的淳朴。

封新城:我们现在所提倡的是个人的、非大规模化的商业建设。外来人的建设和原住人的影响是相互的,不是说我到乡村中去盖一间民宿带动他们的旅游业就是“乡创”,你可以去带领村民看看某个农作物是否有发展的空间,建立产业链条,带动村里的劳动力,留住年轻人,这才是“乡创”。或者去关注一些小众的物产,它们也是拥有自己受众的,可以有很多的选择。我之前在台湾看到一个博士生,他回到乡村以后看到了一个大米,很有价值,就创立了自己的品牌,不能说他的博士白读了,他对乡村是有贡献的,同时这个品牌有自己的小众群体,也有自己的市场,这个博士生也有自己的生活。 

开屏新闻:在“乡创”这个概念火了之后,有人在进行“乡创”时会出现跑偏的情况。

封新城:我觉得应该先鼓励大家去做,有总比没有强。我们要先理清城和乡的差别,现在有很多城里人连乡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了解什么是自然。所有这些现象的发生都是一种趋势,甚至是全球性的,西方比我们还更早一点,它在城市化进程之后突然发现人与大自然有了一定距离,虽然看上去是城市生活更加舒适,但它也会为我们带来新的困境。像这次疫情发生之后,我们越发感觉城市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困境,在小区里我们失去了生活的能力,这就是城市的弊端啊。其实越来越多的人投入乡村之后我们也开始反思我们的城市生活。

中国进入高速城市化后,在城市化思想上是跟着西方国家在走,只是我们城市化的进程时间有所缩短,对乡村毁坏很大,这也给我们了一个反思,城市剥夺了我们很多东西,给我们带来了一定的困境,曾经乡村反哺过我们,我们如何去反哺乡村。

开屏新闻:您目前可以总结为“我在做自己小而美的东西,去建设自己的田园梦,保持一种理念去做一些事情,乡创在潜移默化中就实现了”。

封新城:对的,我在做自己小田园梦的时候,通过对自己一些生活理念的推广,使得更多的人也能从我身上获得一定启发。这几年凤羽也有很大的变化,到凤羽参观的人越来越多,来看看你的“乡创”有什么成果。未来也可能会形成一种“凤羽模式”,即观念和艺术先行,而不是商业开发先行,这种模式对乡村的伤害性是最小的,尽可能不动用太多的资金与本土资源,不是大兴土木,要在潜移默化中去完成。如果你要做“乡创”,一定要拿出耐心来,没有耐心很难做下去的。

开屏新闻记者:您提出了大自然就是空间媒体这个概念,能给我们具体说一下吗?

封新城:人类的第一个老师就是大自然,从雨、云、雷、电到四季的认知都是大自然教给我们的,大自然是最早的老师,大自然也是最早的媒体。目前很多媒体人都在转型,大部分都朝着新媒体去了,我也会跟他们开玩笑说,你们玩新媒体,我玩空间媒体,我在大地上做编辑,这种提法也受到了很多媒体界、学界的认可,这其实也有两层意思,一是做“乡创”空间媒体实验,二是城市里的艺术资源循环,这也是空间媒体的体现。我在凤羽不仅有了“乡创”的果实,也结出了空间媒体的果实。“乡创”是一个手段,也是一种实现方式,让文化创意发生在乡村,目的是为了改变乡村原本的面貌,其次也是吸引城市人不断的引入,与乡村发生互动,给乡村也引入经济资源。


 校对  龚子芸

(实习生詹雅舒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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