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个旧能有历史上的繁荣和发展，能有“世界锡都”美誉，一度聚集天下英才，那个多年前从云南边疆小城走出来的末科进士、曾担任过个碧铁路股份公司总理和个旧锡务公司总理、主持修建了中国第一条主权最完整的民营铁路、在中国近代锡工业发展史上做了许多工作的陈鹤亭，是作出过重要贡献的。

这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张陈鹤亭先生照片（资料图）

【一览其人】

陈鹤亭 1874年出生于云南石屏县宝秀镇郑营村，曾在昆明五华书院就读。1903年赴京参加清朝最后一次科举考试，与袁嘉谷、胡商弈一同中进士，史称“石屏末科三进士”。后奉派到日本考察政治。回国后，曾任湖北天门县令、黄陂县令等职，颇得民心。后应云南学务公所之聘回滇为议绅，于教育多有帮助。1911年调江西兴国任知州，未到任而革命军起，民国成立，遂还乡。为家乡办农田灌溉、疏浚河流、倡办学校，颇多建树，声名远播。滇督蔡锷闻其名，征为省参事，旋升内务司长。1913年7月出任个旧锡务公司代总理（后任总理），1914年出任个碧铁路（后增改为个碧石铁路）股份公司总理，1925年出任蒙自道尹。1931年7月病逝于昆明，享年57岁。

兴建铁路

个碧石铁路成中国第一条主权最完整的民营铁路

云南近代史上，石屏县诞生了两位著名的历史人物——清末经济特科状元袁嘉谷和个碧石铁路的创建者陈鹤亭。

20世纪初叶，滇越铁路的建成通车，极大地拉近了云南与世界的距离，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开启了云南近代化的历程。法国人在夺得滇越铁路筑路权并修筑了滇越铁路后，又将觊觎目光投向个碧铁路。1913年，他们为获得此筑路权，看准北京外交部害怕洋人的特点，绕开云南当局，直接向北京提出要求修建个碧铁路，而北京方面竟然同意了。但此铁路已在1910年经时任云贵总督的李经羲批准，同意由个旧、石屏、蒙自、建水等地绅商筹资兴建。辛亥革命后，北京象征性征求时任云南都督蔡锷意见。蔡锷说“此路路权与矿权相因。既归滇人自修，商款商办，主权在民，滇省政府不能主持”，把矛盾交给了个旧。

碧色寨站是滇越铁路米轨与个碧石铁路寸轨的换装站 （记者 黄兴能 摄）

陈鹤亭就是在这种内外交困之际上任个碧铁路股份公司总理的。此时，他面临两个艰难抉择：一是是否继续坚持个碧铁路由当地绅商自己筹资修建？二是如果坚持自己修建，那该怎样来组织修建？因为云南人还没有独立修过铁路，没有相应的技术、设施、设备、人才、经验……总之，什么都没有。而蔡锷还急等着个旧方面的答复。

自己筹资修路，最核心的是路权属于中国人自己所有，但同时也困难重重。此时，当地众乡绅厂商都在看着陈鹤亭，只要他一犹豫，表现出一点点畏难情绪或不敢承担责任的态度，他们就会打退堂鼓。因为，此前大家害怕承担修路失败的责任，已形成共识：由当地绅商投资修建铁路，但是铁路修建承包给法国滇越铁路公司并已与该公司谈到承包议价问题。而此时传出法方“要拥有个碧铁路路权才愿意承包修路”的消息，果真如此的话，最终该铁路路权还是会由法国人获得。那么，当初个旧等地的48个乡绅厂商多次联名上书请求自建个碧铁路的做法，无疑就是自打嘴巴、放空炮。

现在，当自己要真正面对和承担起修建铁路这个庞大的、有无数困难和未知变数的系统工程时，不少人还是有许多担心和惧怕的，有的甚至已经在心里打退堂鼓了……

然而，陈鹤亭敢做敢当，不打退堂鼓。他一上任就坚定地说：“个碧铁路必须自建，也能够自建。”从此，陈鹤亭成为该铁路建设的第一责任人和全权负责者。

20世纪90年代以前，个碧石铁路的寸轨上一直运行着米其林小火车。 （图片源于“人民铁道”微信公众号）

经过艰难筹备，该铁路于1915年4月开工建设，采用600毫米轨矩，全长73公里，历时6年多，于1921年11月竣工。从此，地处偏僻的个旧与滇越铁路上的特等站碧色寨站相连通，促进了个旧锡的生产和出口。1922年，鸡街—建水段开工建设，1928年11月竣工。1931年，建水—石屏段开工建设，1936年10月竣工。个旧至石屏铁路全长180公里，自开工建设到全部竣工，历时21年多，由此可见其修建的艰难程度。

在铁路建设中，陈鹤亭面临的问题是繁杂多样的，有的是能够预计并有应对措施的，比如资金、技术、设备、人才；而有的则是不能预计、由人为因素造成的突发事件。对此，陈鹤亭必须面对和解决，否则将影响铁路的正常修建。在此，仅举时任个碧铁路股份公司协理周柏斋的问题为例。

周柏斋，蒙自人，1905年任天津县知县。1911年回滇，任富滇银行副行长，也是个旧有影响的锡矿老板之一，后任个碧铁路股份公司协理。其间，他利用职务便利，假公济私、贪污腐化，私自改变铁路建设路线图，做了许多令人不齿的事。譬如：因为陈鹤亭主要忙于个旧锡务公司事务，周掌握了铁路公司实权，就私自挪用修铁路的股款10余万元经营自己的生意，亏本后被发现。股东们得知此事后，纷纷要求从铁路公司退股，铁路工程建设陷于停顿。再如：在修建铁路过程中，周利用职权，胆大妄为，未经股东会同意就擅自决定改道，胁迫哄骗工程师私自修改了铁路建设原设计路线两处。一处是碧色寨至雨过铺段，本应沿长桥海边—雨过铺—鸡街—红寨后山—个旧修建，未经蒙自城，但周主张经过蒙自，遂鼓动蒙自绅商要求将铁路修建经过蒙自城并成功；另一处是鸡街至个旧段，原定路线是鸡街东面—草里苑—个旧，路线直，地质情况不复杂，安全系数高，相对投资费用不大，但因这段路上有周家很多私田私地，周怕被占用，故又授意并胁迫、哄骗工程师改由泗水庄—乍甸方向勘测并实施建设，不顾这条路上坡陡弯急、地质复杂、隧道多、行车危险等事实。这两次私自改道及其建设，既增加了铁路建设的巨额费用，又对今后铁路客货运输安全埋下很多隐患。

周柏斋所作所为，激起广大股东极大愤慨，大家纷纷要求退股，人心涣散，铁路公司运行陷于瘫痪，铁路工程建设被迫停止……面对这些危局，陈鹤亭挺身而出，在处理“周柏斋事件”时表现出了既坚持原则又宽容厚道的人格魅力，彰显出他大气、辩证、求同存异办大事的个性。

陈鹤亭在弄清事实真相、找周柏斋谈话基础上，又认真细致地做好大股东工作，稳住局势，并在股东大会上公布了周私自挪用股款做生意亏本无法偿还的事实。他主动承担责任，说自己因忙于锡务公司事务，对铁路公司疏于管理，出现这些情况自己也负有责任，并作深刻检讨。同时，责成周赔还所挪用股款之本息，若无现金，可以房产抵偿。周平时刚愎自用，为人冷酷，但此时也颇为感动，表示愿意将自己相应房产抵偿归还，并承诺今后一定认真按规矩办事。

个碧石铁路建水团山村至下坡处村段 （王玲 摄）

除较好处理了“周柏斋事件”外，在该铁路建设过程中，陈鹤亭还有几个“大手笔”：

——提议并着手筹建了个碧铁路银行，解决了修路资金紧缺问题。该银行开办存贷款、汇兑业务，制发兑换券。兑换券始发于1918年，发行过4套共888.75万元，与当时富滇银行货币、法属殖民货币等值流通，共流通17年。到1930年，当银行经营十分兴盛时，省政府中有人眼红，遂下文勒令停办。清理后有资产15622102元。该银行的开办，为铁路修建筹集了大量资金；为资金合理使用、调济、管理、监督发挥了重要作用；使铁路建设抵抗住了滇蜀铁路公司临时抽走150万元官股的冲击，渡过了资金困难时期，确保了铁路建设顺利进行。

——重视并培养了一批铁路建设的专业技术人才和经营管理人才。在修路过程中，陈鹤亭十分重视对这些人才的培养和储备。有了自己的人才，不必天天仰人鼻息，为将来云南人自己建设和经营管理铁路打下了重要基础。

——多渠道筹集修路资金，确保了资金基本来源及铁路顺利建设。譬如：在制发兑换券的同时，实施锡矿股扩股增资，以锡矿业带动修路业，相互补充，共同发展；边建路，边营运，以营补建，以建促营。总之，在克服了无数困难后，终使个碧石铁路建成。由此，该铁路成为中国第一条主权最完整的民营铁路，在国内外引起巨大反响。

实业报国

为中国近代锡工业发展插上翅膀

陈鹤亭虽是封建王朝进士出身，但身处当时积贫积弱的中国，他认为要发展中国的实业才能使国家富强和不受外国列强欺侮，所以他坚定走上了实业报国的道路。为此，他努力学习外国各种先进的知识，特别是锡工业生产、管理、销售等方面的知识，并根据实际工作需要进行灵活运用，为中国近代锡工业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个旧锡务公司原总理王夔生因营私舞弊导致公司连年亏损被免去职务，陈鹤亭临危受命，出任公司代总理。陈鹤亭上任时，锡务公司亏损133525元。在任上的10多年间，他呕心沥血，大胆改革，与他的同事和前任者或继任者如缪云台、吕冕南等在锡的采、选、冶等各方面学习西方先进的知识，购买、引进、采用西方先进的生产技术、设备设施和管理方法。在很多工序上完成了锡务公司由原始手工作坊向机械化、工业化生产的历史性转变，使个旧锡金属生产能力和经济效益大为提高。同时，陈鹤亭以开放胸襟和积极行动，主动加强与国际锡金属市场的联系与合作，随时掌握该行业最新、最前沿的信息并参与其中。

通过不断努力，20世纪10至30年代的锡务公司，克服了无数困难，突破了国际上的很多限制，创造了中国锡工业史上的很多“第一”。譬如：1918年9月，香港海关监督规定，未经批准，个旧锡“概不准由本港输送出口或取道本港前往他处”。英国利用香港限制个旧锡出口，致使锡价大跌。为维持个旧厂情，次年，陈鹤亭、由云龙等组织云南社会各界有能力者收砂熔锡及转售，缓解锡价大跌之困境。1923年10月，锡务公司建成全长6.95公里的马拉格至个旧洗砂厂空中运输索道；11月，公司第一次设立化验室，要求各炉号熔炼的锡均须将锡样送验以评定和确保质量。1923年，美国锡业资本家抵制、排挤个旧锡，在报纸上广泛宣传中国“九九锡”成色不足、质量不好，并由纽约五金交易所作出抵制决定。1925年，公司第一次对洗砂厂改蒸汽动力为电气动力后规模扩大为300吨/日，提高了生产效率。1930年7月，在浙江省西湖物品博览会上，公司金属锡获特等奖，得金质奖章1枚；随即，公司第一次设立英文商标Kotehiu Tin Trading Co（首字母组合为KTTCO），从此成为个旧锡出口国际市场的特殊商标。

1932年2月，锡务公司聘请英国冶炼工程师亚迟迪耿、英国机电工程师高特、化验师罗森、冶炼工程师赛亚士及匈牙利工程师巴塞伦继续主持炼锡技术改良。次年，技术改良成功，中国第一次产出含锡99.75%和99.50%的上锡和纯锡，加上原来生产的99%的普通锡，这些产品一致取得了伦敦、纽约五金交易所化验证书，为世界各地五金交易所承认。自此，个旧锡改变了历来由香港加工提纯后才能外销的状况，可直销国外市场并成为我国出口免检产品。也因此，英国《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曾记载：“个旧，中国云南省第二大城市，著名的锡都。”

直到今天，云锡集团公司都还在使用当时锡金属生产的很多工艺、标准、管理和经营方法，并在此基础上研发、生产出了99.99%的精锡，这依然是伦敦金属交易所的标准产品和我国的出口免检产品。

兴办教育

惠泽后世 用智慧书写历史

位于石屏一中（其倡建）校园内的陈鹤亭先生像 （图片源于“阿昌穷游全国”）

陈鹤亭一生劝学兴学，心系教育，惠泽后世。1906年的云南，区乡一级的正规学校一片空白。陈鹤亭把有百年历史的宗族祠堂移拨办学，创建了郑营二等小学，并把村中子弟悉数劝导入学，成为石屏全县楷模。他又亲赴各乡村，反复宣传兴学办学，在他的努力下，石屏全境成立了众多学校。1922年，他首倡兴建了石屏中学，培养了如彝族作家李乔、摄影家杨春洲等有识之士。同时，他倡办公益事业，资助修建了个旧石屏会馆、昆明石屏会馆，出资修建了当时石屏县城的街道。他后来在郑营主持修建的陈氏宗祠，如今已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另外，他在出任蒙自道尹后，提出并实施“防剿并举”措施，对当时十分猖獗的“匪患”进行清剿，有效保护了当地铁路建设和老百姓的出行安全。

【后记】

历史选择了陈鹤亭

陈鹤亭又创造了历史

陈鹤亭是用智慧书写历史的人。他为人忠勇果敢，干事不避怨嫌，忍辱负重，有古豪杰之风；平生廉洁自律，居要职18年，除薪俸外无一所取。陈鹤亭病逝时是57岁，这是一个成功男人一生中最年富力强、最能干事并可驾轻就熟、挥斥方遒的时候。然而，这个杰出的生命就戛然停止在本不该停止的年华……陈鹤亭这个生命的句号，画得是如此的高昂，又是如此的让人措手不及，充满了人生的变数和无奈。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云南还非常落后闭塞，以陈鹤亭先生为代表的一批优秀知识分子“睁眼看世界”，把自己置身于历史变革的洪流中，成为当时敢为人先的一批杰出的云南人之一。

历史选择了陈鹤亭，陈鹤亭又创造了历史。他用自己的担当和作为，用自己的生命，为个碧石铁路建设和个旧锡务公司的发展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鹤亭的一生，是那个大时代中国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命运的搏击史及其心灵史，既哀痛绵绵，又豪迈连连，令人感佩至深。

所以，人们必须留下一些纪念在心中，留下一些文字在书上。人们必须记忆中有历史、思考中有思想、精神上有信仰、心灵中有理想。故而，人们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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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民族历史悠久，文化灿烂。云岭大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云南人民勤劳勇敢，善良淳朴，为中国历史和中华文明增添了光彩的一笔。近代以来，云南人民敢为人先，为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以及国家建设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两次到云南考察，作出了一系列重要指示。云南广大干部群众在省委、省政府的坚强领导下，高举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伟大旗帜，奋进新征程，建功新时代，努力推动云南高质量跨越式发展。温故而知新，重温惊心动魄的大事件，比学可亲可敬的老前辈，凝望泽被后世的大工程，展现丰富多彩的风物志……对于鼓舞斗志，努力把总书记为云南擘画的蓝图变为现实，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为此，本报推出大型历史人文纪实报道“昆滇风云”，以读者的视角解读昆滇历史人文，并请云南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著名书法家杜建民先生题写了刊头。同时，我们诚邀广大读者积极参与，提供报道线索请拨打本报热线（0871）64100000，投稿请发电子邮箱ccwbwq@163.com并注明“昆滇风云”字样。

来源 聂荣飞（个旧市政协）

责编 易科彦

校对 猫恩泊

审核 武熙智

终审 李荣